俞老头再不满意族长的决定,也无可奈何,除非他们全家都不想在平溪村呆下去了。

    他已经六十几岁了,前几年白头人送黑头人,没了一个最有出息的秀才儿子;如今再亲手把一个正值壮年,能给他养老的儿子逐出家门,难道他不心疼吗?

    可就连俞老头也不得不承认,善丫头说的对,想要智哥儿完全不受影响,将俞怀兴除族才是一了百了。

    善丫头现在有财有势,信哥儿哪怕不去考科举,也能当个财主安安逸逸过一辈子,智哥儿可是老宅唯一的希望,耽误不得,一丝丝的险都不能冒!

    其实俞老头已经察觉到,刚才村长、族长都向着善丫头说话,这让他忍不住想起善丫头刚回村的时候人微言轻,说话无人肯听,连自己的房子都要不回来。

    现在轮到自己头上,实在叫人灰心泄气。俞老头终于想起一句话,什么叫风水轮流转,山水有相逢……

    到了今时今日,俞老头已经清醒的知道,他是绝无可能将俞善的产业据为己有了。

    就在不算太久之前,一得知俞善名下有个小庄子,俞老头第一个念头就是那庄子姓俞。

    可现在,那价值几千两的养牛场,价值五千两的米粉配方,还有牛家的两千两赔款……这份产业已经大到,让在土里刨食一辈子的俞老头,根本不敢伸手的地步。

    更何况,这善丫头活似一块油盐不进的滚刀肉,软硬不吃,俞老头拿她一点儿办法也没有;再加上有衙门的大人当靠山,俞老头不自觉的对这个孙女多了一分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敬畏。

    俞善看着眼前这个身形偻佝,神色颓然的老人,难得的说了几句真心话:

    “祖父,所谓树大分枝,人大分家。儿孙自有儿孙福,您今年已经六十多了,何必拉着这个,扯着那个,生拉硬拽的凑成一家人呢?”

    俞老头无力的摆摆手:“你不懂,一家人就是要拧成一根绳子,劲儿往一处使才能把事情做成。你别怪我如今偏心智哥儿,你爹当年能考上秀才,也是我硬拉着他的哥哥、弟弟一起拼了命才供出来的。”

    说得轻巧,分家?分了这个家就散了,人人都为自已的小家打算,俞家就再没有出人头地的机会。

    若不是这些年他狠心压着大房、三房下死力苦干,压着老四在城里赚钱交回老宅,智哥儿读书的钱从哪儿来?

    俞善心下一哂,俞老头的做法确实不公,却有用,毕竟当年她亲爹是受惠的那个,也是现成的例子。

    打一巴掌要给个甜枣,俞善看看安静的坐在一旁听大家说话的俞信,想了又想,才下定决心道:“既然今天人齐,咱们不如借这个机会,正式谈一谈二房对老宅的赡养吧。”

    她话音一落,屋里所有的人都齐刷刷的看向俞善——她对老宅的态度人人都看在眼里,众人实在想不到,俞善居然会主动提起这个话题。

    好不容易才把老宅那些人的贪心打压下去,俞善其实也并不想出这个钱。

    只是有因就有果,她倒无所谓,可俞信是正经的俞家二房,不管曾经发生过什么,在别人眼里一笔写不出两个俞字,只要俞信还想走读书的路子,老宅就永远是他的掣肘。

    如今,俞善要将这掣肘化为已用。